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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到一年麦黄时,再忆当年麦收季。
现在,看到一眼望不到边的麦田是美景,小时候,看到一眼能见头的麦陇是噩梦。而今回忆起童年的往事,对于收麦子印象最深刻。
天气晴朗的五月天,早上起来,突然听到了布谷鸟“布—谷,布—谷”的叫声,这时候母亲就会说,该收麦子了。母亲搬出腌了月余的咸鸭蛋、咸鸡蛋坛子,拿出来几十个,冲洗干净,煮熟当菜吃。还会买回来几壶米酒、猪肉,还有自己家里种的黄瓜、西红柿等新鲜蔬菜都备好,以免忙忙碌碌的麦收季节,顾不上吃喝。父亲会挑选一个清爽的早晨,用一块长方体的磨刀石磨镰刀,磨得亮亮的,再用手指挡一挡,直到锋利无比。
父亲去地里查看小麦回来,说可以割了。于是,全家出动,背上水壶,带着镰刀,去割麦子。
那时候,小学生都有麦假,但是不能白白放假一星期,开学的时候,每个人要交几斤麦子。母亲说:“如果麦假里好好帮助家里干活,交麦子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。”于是,我们干活的劲头更大了。
家里的地都是沙土地,距离河滩更近的麦子先收割。第一天,先从河叉的三分地开始,早上天刚亮,踩着晶莹的露珠,顶着红通通的朝阳,轻轻松松,一个上午能割完这块麦子,中午早早收工。这是割麦预热,如果后面的每一天都这么舒服,大概我也不会至今记忆犹新。
下午,会转战另外一块地,这块地大概1亩多。由于刚开始战斗,斗志昂扬,意气风发,体力充沛,这块麦田大概在两天时间能够收割完毕。
三天高强度劳动,且是纯人工收割,后面的割麦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,到了第三块麦田,我已经体力不支,这时候也进入收麦子的攻坚时期,跟老天爷抢粮食,最怕天气变化,根本不能磨洋工。
我偷偷地观察父亲、母亲割麦,他们有什么诀窍,为啥割了三天麦子都不觉得累呢?只见父亲割了六陇麦,他先跨一步,弯下腰,从右到左,一陇一陇,把麦子像衣服一样整齐地叠放到大腿上,再用镰刀一钩,顺势轻松地放到地上,再跨一步,重复以上动作,行云流水,一气呵成,一点也看不出劳累。再看母亲,她虽然个子娇小,但是速度很快,她的步子没有父亲跨得大,动作基本和父亲一致,“唰唰唰,唰唰唰”,一捆麦子就倒下了,像听到号令的士兵,整齐划一,井然有序。我想这大概就是割麦又快又不累的诀窍,于是我也学着干起来。
母亲给我和弟弟分的是每人三陇,我个子小,步子迈得也小,由于动作不熟练,麦子像个不听话的孩子,割完一陇就想倒下,根本无法接着割第二陇,于是我只好把割完的麦子先放下,再割第二陇,再放下,再割第三陇,来来回回,腰酸背痛。
太阳越升越高,晒得地是热的,麦是焦的,嘴里是冒火的。偶尔吹来一阵风,也是干热的,反而吹得口更干了。汗水噗哒噗哒地,有的落在土地上,有的留在衣服上,有的粘在帽子上。不到半上午,已经汗流浃背。这时候,多想偷个懒,在树荫下歇一会儿,或者像其他孩子一样,回家烧点水送来,但是母亲每次都把水带得足足的,根本没有机会跑回家。
时间一点一滴地推移,割麦变得越来越慢。母亲看我和弟弟实在太累了,就让我们坐在麦地里稍微休息,但是天太热了,这么多麦子什么时候割完,什么时候才能真正休息。
弟弟说:“坐着也是热,还不如割呢。”
只好接着割。
天上没有一丝云,鸟儿也没有飞来几只,地里的稻草人孤零零得站着,它的使命很快就要完成了。这一陇麦的尽头就在不远处,可是却像隔了一条河,怎么都到不了边。
再坚持割一会儿,再歇一会儿,我累得站都站不直。
我哭着说:“妈,我不想割麦了,我想回家。”
母亲说:“麦子在地里,不快点割完,麦穗就掉地上,一年的辛苦就白费了。再割一会儿,这一陇割完就收工。”
收工不以时间为标准,而是以割麦的进度为标准。
中午的太阳,狠狠地烤着大地,我穿着长衣长裤,脚上是布鞋而不是凉鞋。早晚在麦地里,天还微凉,镰刀很锋利,怕万一碰住脚。此时,这些装备都如同枷锁一样,束缚着我,割麦实在太难了。
多想去拾麦穗的,看起来不累,还能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。但是又怕万一斤数不够,母亲再不帮忙,会挨批评。而且母亲说,自己家遍地都是麦穗,不能再去捡别人家的了。
父亲割到地头了,他会微微笑着,帮忙把分给我的任务完成。
终于可以回家了。母亲做午饭,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食材,很快做好、吃完,没有午休,接着下地割麦。
下午2点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。此时,我们已经到达麦田,开始下午的收割。下午的时间一点也不比上午过得快。上午的麦子还是湿润的,拿在手里有韧性的、是舒服的;下午的麦子更加焦黄,麦芒扎得手脖布满血印子,手上也被镰刀把磨出了血泡,没有人戴着手套割麦,影响速度。只有等血泡破了,再变成茧子。父亲和母亲的手是不怕的,一个麦季过去,他们都会晒得变一个颜色,看不出来哪个是泡,哪个是茧。
父亲是兽医,兽医需要出诊。麦收季节,牛也很累,其他牲畜也没人照料,更容易生病,父亲是忙上加忙。他每天都带着药箱子去麦田,割一阵麦子,赶紧出诊,回来接着割。有时候请他出诊的人跑到麦地里找他,看到人手太少,两个孩子都在艰难地割麦,也不忍心,就让父亲出诊,人家帮忙割麦子,一直到父亲回来。
要是真有个天色突变,就更糟糕了。需要把麦捆儿堆在一起,形成一个麦垛,再用塑料布盖好,才能回家。这种情形有可能是凌晨两三点。我困得眼睛都睁不开,还要拖麦捆儿。弟弟每次都是抱着,麦芒把他的脸、脖子扎得他真喊疼,可是活还得干。麦垛堆高了,父亲上到垛子上,母亲用木叉把麦捆儿向上挑,送到父亲跟前。这两项任务我和弟弟都没有力气完成,因此拖麦捆儿就是我们的了。从拉车到麦垛,我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,拖着一个或两个麦捆儿,把高高的拉车变低,把低低的麦垛堆高,随时都有可能睡着或者趴下。母亲心疼我们,当我们把麦捆儿拖到麦场中央时,她就跑过来叉起,再走一段,送给父亲。当我们叫苦叫累的时候,父亲母亲比我们更累、更辛苦。
辛苦的一周时间,家里的麦子基本收割完毕,我们也该开学了。坐在教室里,学习更有动力了。
后面对于打麦、扬场记忆不深,再后来,就有了脱粒机,伯伯叔叔们几家联合,很快就能见到新鲜的麦子。对于大人来言,收割麦子是一年的口粮着落,可是对于小孩子而言,收割麦子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。
随着农村城镇化进程的推进、新农村建设的兴起,家里的麦田越来越少了,大型收割机的出现,麦收季也就两三天的功夫,即使孩子们参与了,也是当乐趣一样体验生活,再也体会不到割麦的辛苦了。
“六一”儿童节快到了,孩子们也该多读读诸如《牛粪上的麦粒》的故事,知道粮食的珍贵,爱惜每一粒麦子。